百零七 卵擊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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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零七卵擊石
邱嵐迷迷瞪瞪，被人抱起來的時候就醒了，還掙紮著說“我能走”，但尹溶風沒把她放下來，徑直抱上了馬車。
馬車晃晃悠悠，走得又慢，她向後靠在車廂上，很快就睡了過去。
尹溶風怕她脖子亂晃，盯了好一會兒，終究還是坐了過去，輕手輕腳地讓她靠在了自己的肩頭。
桑原今晚喬遷新居，其實也顧不上辦什麽溫鍋宴，自從邱嵐走了之後，他就心不在焉地收拾東西，耳朵豎得跟大狼狗似的，時刻留意對面院子的動靜。
他行李本就不多，很快就歸置完了，又不太會生火做飯，便跑去松茂團的夜宵小飯堂填飽了肚子，然後飛快地跑回來。
見邱嵐屋裏沒有點燈，他只好郁悶地回了自己的小院，坐在廊下托著腮發呆，任憑冬夜冷風拍打他的臉。
去哪兒吃飯了，跟誰啊，這麽晚還不回家。
等了許久，聽見外邊傳來馬蹄聲，桑原就像一只終於等到主人回家的小狗，倏地起身竄到了門口，想開門的時候停住了手，趴在門縫往外看。
尹溶風先下了車，伸手扶著醉醺醺的邱嵐挪到車轅上，不等她下來，又將她打橫抱起。
桑原：“！！！”
兩名女侍衛很有眼力見兒地打開院門，讓睿王抱著邱嵐進去，接著便將門緊緊關上。
就這麽抱進去了？！
這個黑心王爺是不是灌姐姐酒了？這還不是趁人之危？！
桑原這下可忍不住，打開門就沖到對面，在門口急得團團轉，最後仍是打算敲門。
誰知他手剛擡起來，門就又開了，睿王一臉愕然地看著他：“桑技手，你怎麽在這兒？”
“哦……我剛搬到對面，聽見小嵐回來了，過來看看她。”桑原往他背後張望了一下。
尹溶風眉頭緊鎖：“你搬到對面了？”
“嗯啊，巧吧，以後我們就能互相照顧了。”面對威嚴的王爺，桑原稍稍有點怵頭，但還是話裏有話地說，“畢竟我倆是搭檔嘛！”
“嵐兒不需要你照顧，我自會照顧他。”尹溶風冷下臉，“還有，麻煩你以後稱她為邱姑娘，不必叫得那麽親切。”他走出院子，將門關好，又補充了一句，“這裏是兩位女子住的地方，你一名男子，最好別上門打擾。”
說罷他便撩起袍角上了馬車，顧南雲拉著馬頭調轉車身。
桑原聽到方才那話，心口本就燒得厲害的妒火更高漲了幾分，原本他還忌憚睿王的身份，可是現在失去邱嵐的恐懼讓他忘記了所有，頭腦一熱便追了上去，跟在馬車一側，一邊跑一邊對窗口裏喊：
“殿下若是為了小嵐好，就跟她保持距離！”
“她不會喜歡過你們那種養尊處優的生活。”
“她對殿下只是知恩圖報，希望殿下不要誤會！”
車轅上，顧南雲和沈北雁面面相覷，一時不知該不該停下來阻止，畢竟桑原對他們沒有什麽武力威脅，而且他說的話……好像也沒錯，至少沈北雁很認同。
直到車廂內傳來睿王壓著怒意的一聲“停車”！
“吱喲”一聲，顧南雲立刻將馬勒住，從車轅上跳下去，走到桑原面前，面色冷厲：“桑技手，說話要註意身份，別因為殿下平日厚待你，你便不知天高地厚。”
“我只是說句公道話，並非肆意妄為。”桑原看到他的手搭在腰間佩刀上，盡管知道對方不會抽刀，但還是緊張地吞了吞口水。
只是再緊張，該說的話他還是會說，他望著車窗上掛著的簾子，表情鄭重：“殿下人中龍鳳，想要什麽女子得不到，為何不去找那些跟自己身份匹配的，偏偏要來為難一個底層人？你明知道她沒有反抗能力，這不是仗勢欺人嗎？”
顧南雲聽得眉頭一緊，立刻道：“住口，休得胡言！”
這時車簾被一只修長素白的手撩開，露出了尹溶風面無表情的臉。
他的面容一半掩在車廂陰影中，一半被微弱的夜光照亮，饒是那容顏依舊俊美無儔，這般看來，卻多了一層桀驁與冷厲。
桑原知道自己是徹底惹火了對方，但話已說出口，此時也無路可退，便下意識地握起雙拳，咬牙橫眉冷對。
少年向來嬉笑怒罵沒個正形，現在表情十分凝重，被黯淡天光勾勒出堅毅的輪廓，更添一抹倔強。
尹溶風目不轉睛地看著他，片刻後才緩緩道：“你這些公道話，究竟是為了她，還是為了你自己？”
“自然是為了她！”桑原不假思索地一揚下巴，大聲道。
尹溶風深深盯著他的眼睛，似笑非笑：“你敢說你對她沒有半分私情？！”
“就算我有，至少我不會對她造成殿下這般的困擾，更不會讓她提心吊膽睡不安寢！”桑原放軟了語氣，說的話簡直可以稱得上誠懇，“殿下與她並非同一個世界的人，請不要給自己徒增煩惱，也別讓她為難。”
尹溶風不想去管桑原什麽時候知道邱嵐的真正身份，也懶得管這人什麽時候對她生出了覬覦，他原本並不把區區一個技手放在眼裏，但是此刻對方說的話，瞬間將他的怒意推至頂點！
“並非同一個世界的人”？！
嵐兒也曾這麽說過。
難道竟是他們才能互相理解，心往一處想嗎？
莫非嵐兒同他說過什麽？！
濃烈的妒意將他的君子心燃燒殆盡，他的胸腔中只剩一片濃稠的灰燼，被無邊夜色裹挾得越發濃稠，心中的黑暗面陡然暴漲，令他幾乎忍不住，想要仗著對方所謂的權勢，做一些讓自己痛快的事。
可他還是忍住了，並非僅僅因為善良，還怕若是自己對桑原做些什麽，邱嵐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。
尹溶風險些將自己的掌心掐破，堪堪維持住了體面，他冷冰冰地看著桑原，聲音也像被寒冰淬過，透著刺骨的涼：“桑技手，看不出你還是這般重情重義之人，但你真的願意為了嵐兒與我作對？”
“如果殿下冥頑不靈，我不怕以下犯上！”桑原斬釘截鐵道。
“哪怕從此再也不能跳水秋千，哪怕不能留在京城。”尹溶風目光灼灼地逼問道，“哪怕付出生命？！”
桑原怔了怔，咬牙道：“我自是不怕，但如果殿下毫無理由地這麽對待我，就說明、說明殿下也只是個小人罷了！”
“休得胡言！”顧南雲在旁邊看不下去了，他從來沒見過自家主子如今天般動怒，也擔心桑原真的因此喪命。
尹溶風臉上緩緩露出一個陰鷙的笑容：“若是做君子，得不到想要的人，那做小人，又何妨呢？”
“你不能這樣！”桑原有些慌了，“小嵐她不會喜歡這樣的人！”
睿王已經懶得再和他廢話，把車簾拉好，冷冷吩咐：“北雁，走！”
“是！”沈北雁應了一聲，揚起鞭子在馬兒身上一抽，“駕！”
馬車飛快向前駛去，顧南雲把桑原往旁邊一拉，給了他一個“你自己想想清楚”的眼神，轉身便施展輕功去追車。
直到馬車離開了巷口，消失在茫茫夜色中，桑原才猛地松了一口氣。
他扶著膝蓋休息片刻，才意識到自己大冬天的身上居然出了一層薄汗。
古代跟現世不同，睿王的確是有本事隨意找個借口弄死他的，方才那殺意已經有如實質，而那種階級的差別，固若金湯地橫亙在兩人之間，他完全能清清楚楚地覺察到。
但他並非吹牛，無論如何他都要阻止邱嵐和睿王在一起，想想心愛的姐姐同別人花前月下廝守終生，他就心痛到窒息。
反正這個世界也沒有他在乎的人，不如死了算了。
除非……除非邱嵐真的喜歡睿王，但桑原覺得根本沒有這個可能。
姐姐的腦子比他還要清楚，之前她沒對睿王動心，之後也萬萬不會。
饒是心裏有九成九的把握，桑原還是心中不安，他很想去對面的院子裏看看邱嵐，可他也知道現在肯定是不妥。
於是他只能驢拉磨似地在院門口轉了幾圈，看到張夜明送方絲雨回來，跟他倆簡單聊了幾句，最後輕輕嘆息著回了自己家。
邱嵐借著酒意，表面上看起來睡得香甜，但實際上做了很多夢。
一會兒夢見自己拿到了這第一屆水秋千聯賽的冠軍，一會兒夢見了父親沈冤得雪，還獲得了皇帝讚賞，邱家人對她頂禮膜拜，尤其那之前對她嫌棄得不行的邱家老祖宗都對她喜笑顏開。
這麽爽的劇情令她在夢裏都笑得合不攏嘴，但是下一刻，她又看見睿王對她深情告白，搞得她不知道該怎麽在不撕破臉的前提下拒絕，而桑原那個小混球也橫插一杠，敢跟睿王面對面地撕，也不怕丟了性命。
兩人吵成一團，吵得邱嵐煩不勝煩，擔心傷了倆人的心，還擔心傷了桑原的命。
一籌莫展之中，她被郁悶醒了，睜眼就覺得腦袋疼得厲害，無奈地長長嘆了口氣。
上次沒喝灌漿館的那個月明醉，這次也不該喝那甜酒，真是遭老罪了。
邱嵐掙紮著坐起來，算是醒了盹，腦袋還是發沈，但再躺下去也沒什麽用處，還是得起床。
她披上棉襖出去打水洗漱，就聽見院子裏有人說話。
“嵐姐兒還沒起呢，你別一趟一趟往這跑了不行嗎？”是方絲雨不耐煩的聲音。
“這都什麽時辰了她還不起？是不是哪裏不舒服？我買好了早點，你問問她吃不吃。”是桑原執拗的聲音。
邱嵐：“……”
她滿臉寫著煩躁，走出臥房，看見院子門口對峙的幾個人——兩個女侍衛加上一個方絲雨，桑原一挑三，活像一只攔不住的小狼狗。
“小嵐你醒啦！餓不餓？”看見她出來，桑原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，“昨晚喝了酒，頭疼嗎？”
方絲雨跑過來拉著她的手腕，頗有點告狀的意思：“嵐姐兒你看他，煩死了！”
不知道是不是早做好了思想準備，邱嵐對桑原這麽做倒是並不意外，而且當年他追自己的時候也是這般殷勤。
這人有一個好處，就是從不傲嬌，心裏想法全寫在臉上，要粘人就是真粘人，小狗一樣走哪跟哪。
不得不承認，人都是雙標的，若是喜歡，就不會覺得他煩。
邱嵐現在……至少不討厭。
她裹緊了棉襖，走到桑原跟前，眉頭微蹙：“你怎麽知道我喝了酒？”
“昨晚見睿王把你抱下馬車，不就知道了。”桑原半點沒掩飾，關心道，“你以後別喝酒了，這裏的酒不怎麽好喝，低度的喝完頭疼，高度的喝了危險。”
行吧，這事兒邱嵐本不想讓他知道，免得他吃醋了之後幹些不知死活的事，但現在看來好像一切正常？那就不必擔心了。
邱嵐胃裏“咕嚕”叫了一聲，於是她垂眸覷了他一眼：“不是買了早點嗎？拿過來吧。”
不能太排斥他，排斥得狠了怕他鉆牛角尖。
只能時不時給他點甜棗吃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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邱嵐迷迷瞪瞪，被人抱起來的時候就醒了，還掙紮著說“我能走”，但尹溶風沒把她放下來，徑直抱上了馬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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尹溶風怕她脖子亂晃，盯了好一會兒，終究還是坐了過去，輕手輕腳地讓她靠在了自己的肩頭。
桑原今晚喬遷新居，其實也顧不上辦什麽溫鍋宴，自從邱嵐走了之後，他就心不在焉地收拾東西，耳朵豎得跟大狼狗似的，時刻留意對面院子的動靜。
他行李本就不多，很快就歸置完了，又不太會生火做飯，便跑去松茂團的夜宵小飯堂填飽了肚子，然後飛快地跑回來。
見邱嵐屋裏沒有點燈，他只好郁悶地回了自己的小院，坐在廊下托著腮發呆，任憑冬夜冷風拍打他的臉。
去哪兒吃飯了，跟誰啊，這麽晚還不回家。
等了許久，聽見外邊傳來馬蹄聲，桑原就像一只終於等到主人回家的小狗，倏地起身竄到了門口，想開門的時候停住了手，趴在門縫往外看。
尹溶風先下了車，伸手扶著醉醺醺的邱嵐挪到車轅上，不等她下來，又將她打橫抱起。
桑原：“！！！”
兩名女侍衛很有眼力見兒地打開院門，讓睿王抱著邱嵐進去，接著便將門緊緊關上。
就這麽抱進去了？！
這個黑心王爺是不是灌姐姐酒了？這還不是趁人之危？！
桑原這下可忍不住，打開門就沖到對面，在門口急得團團轉，最後仍是打算敲門。
誰知他手剛擡起來，門就又開了，睿王一臉愕然地看著他：“桑技手，你怎麽在這兒？”
“哦……我剛搬到對面，聽見小嵐回來了，過來看看她。”桑原往他背後張望了一下。
尹溶風眉頭緊鎖：“你搬到對面了？”
“嗯啊，巧吧，以後我們就能互相照顧了。”面對威嚴的王爺，桑原稍稍有點怵頭，但還是話裏有話地說，“畢竟我倆是搭檔嘛！”
“嵐兒不需要你照顧，我自會照顧他。”尹溶風冷下臉，“還有，麻煩你以後稱她為邱姑娘，不必叫得那麽親切。”他走出院子，將門關好，又補充了一句，“這裏是兩位女子住的地方，你一名男子，最好別上門打擾。”
說罷他便撩起袍角上了馬車，顧南雲拉著馬頭調轉車身。
桑原聽到方才那話，心口本就燒得厲害的妒火更高漲了幾分，原本他還忌憚睿王的身份，可是現在失去邱嵐的恐懼讓他忘記了所有，頭腦一熱便追了上去，跟在馬車一側，一邊跑一邊對窗口裏喊：
“殿下若是為了小嵐好，就跟她保持距離！”
“她不會喜歡過你們那種養尊處優的生活。”
“她對殿下只是知恩圖報，希望殿下不要誤會！”
車轅上，顧南雲和沈北雁面面相覷，一時不知該不該停下來阻止，畢竟桑原對他們沒有什麽武力威脅，而且他說的話……好像也沒錯，至少沈北雁很認同。
直到車廂內傳來睿王壓著怒意的一聲“停車”！
“吱喲”一聲，顧南雲立刻將馬勒住，從車轅上跳下去，走到桑原面前，面色冷厲：“桑技手，說話要註意身份，別因為殿下平日厚待你，你便不知天高地厚。”
“我只是說句公道話，並非肆意妄為。”桑原看到他的手搭在腰間佩刀上，盡管知道對方不會抽刀，但還是緊張地吞了吞口水。
只是再緊張，該說的話他還是會說，他望著車窗上掛著的簾子，表情鄭重：“殿下人中龍鳳，想要什麽女子得不到，為何不去找那些跟自己身份匹配的，偏偏要來為難一個底層人？你明知道她沒有反抗能力，這不是仗勢欺人嗎？”
顧南雲聽得眉頭一緊，立刻道：“住口，休得胡言！”
這時車簾被一只修長素白的手撩開，露出了尹溶風面無表情的臉。
他的面容一半掩在車廂陰影中，一半被微弱的夜光照亮，饒是那容顏依舊俊美無儔，這般看來，卻多了一層桀驁與冷厲。
桑原知道自己是徹底惹火了對方，但話已說出口，此時也無路可退，便下意識地握起雙拳，咬牙橫眉冷對。
少年向來嬉笑怒罵沒個正形，現在表情十分凝重，被黯淡天光勾勒出堅毅的輪廓，更添一抹倔強。
尹溶風目不轉睛地看著他，片刻後才緩緩道：“你這些公道話，究竟是為了她，還是為了你自己？”
“自然是為了她！”桑原不假思索地一揚下巴，大聲道。
尹溶風深深盯著他的眼睛，似笑非笑：“你敢說你對她沒有半分私情？！”
“就算我有，至少我不會對她造成殿下這般的困擾，更不會讓她提心吊膽睡不安寢！”桑原放軟了語氣，說的話簡直可以稱得上誠懇，“殿下與她並非同一個世界的人，請不要給自己徒增煩惱，也別讓她為難。”
尹溶風不想去管桑原什麽時候知道邱嵐的真正身份，也懶得管這人什麽時候對她生出了覬覦，他原本並不把區區一個技手放在眼裏，但是此刻對方說的話，瞬間將他的怒意推至頂點！
“並非同一個世界的人”？！
嵐兒也曾這麽說過。
難道竟是他們才能互相理解，心往一處想嗎？
莫非嵐兒同他說過什麽？！
濃烈的妒意將他的君子心燃燒殆盡，他的胸腔中只剩一片濃稠的灰燼，被無邊夜色裹挾得越發濃稠，心中的黑暗面陡然暴漲，令他幾乎忍不住，想要仗著對方所謂的權勢，做一些讓自己痛快的事。
可他還是忍住了，並非僅僅因為善良，還怕若是自己對桑原做些什麽，邱嵐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。
尹溶風險些將自己的掌心掐破，堪堪維持住了體面，他冷冰冰地看著桑原，聲音也像被寒冰淬過，透著刺骨的涼：“桑技手，看不出你還是這般重情重義之人，但你真的願意為了嵐兒與我作對？”
“如果殿下冥頑不靈，我不怕以下犯上！”桑原斬釘截鐵道。
“哪怕從此再也不能跳水秋千，哪怕不能留在京城。”尹溶風目光灼灼地逼問道，“哪怕付出生命？！”
桑原怔了怔，咬牙道：“我自是不怕，但如果殿下毫無理由地這麽對待我，就說明、說明殿下也只是個小人罷了！”
“休得胡言！”顧南雲在旁邊看不下去了，他從來沒見過自家主子如今天般動怒，也擔心桑原真的因此喪命。
尹溶風臉上緩緩露出一個陰鷙的笑容：“若是做君子，得不到想要的人，那做小人，又何妨呢？”
“你不能這樣！”桑原有些慌了，“小嵐她不會喜歡這樣的人！”
睿王已經懶得再和他廢話，把車簾拉好，冷冷吩咐：“北雁，走！”
“是！”沈北雁應了一聲，揚起鞭子在馬兒身上一抽，“駕！”
馬車飛快向前駛去，顧南雲把桑原往旁邊一拉，給了他一個“你自己想想清楚”的眼神，轉身便施展輕功去追車。
直到馬車離開了巷口，消失在茫茫夜色中，桑原才猛地松了一口氣。
他扶著膝蓋休息片刻，才意識到自己大冬天的身上居然出了一層薄汗。
古代跟現世不同，睿王的確是有本事隨意找個借口弄死他的，方才那殺意已經有如實質，而那種階級的差別，固若金湯地橫亙在兩人之間，他完全能清清楚楚地覺察到。
但他並非吹牛，無論如何他都要阻止邱嵐和睿王在一起，想想心愛的姐姐同別人花前月下廝守終生，他就心痛到窒息。
反正這個世界也沒有他在乎的人，不如死了算了。
除非……除非邱嵐真的喜歡睿王，但桑原覺得根本沒有這個可能。
姐姐的腦子比他還要清楚，之前她沒對睿王動心，之後也萬萬不會。
饒是心裏有九成九的把握，桑原還是心中不安，他很想去對面的院子裏看看邱嵐，可他也知道現在肯定是不妥。
於是他只能驢拉磨似地在院門口轉了幾圈，看到張夜明送方絲雨回來，跟他倆簡單聊了幾句，最後輕輕嘆息著回了自己家。
邱嵐借著酒意，表面上看起來睡得香甜，但實際上做了很多夢。
一會兒夢見自己拿到了這第一屆水秋千聯賽的冠軍，一會兒夢見了父親沈冤得雪，還獲得了皇帝讚賞，邱家人對她頂禮膜拜，尤其那之前對她嫌棄得不行的邱家老祖宗都對她喜笑顏開。
這麽爽的劇情令她在夢裏都笑得合不攏嘴，但是下一刻，她又看見睿王對她深情告白，搞得她不知道該怎麽在不撕破臉的前提下拒絕，而桑原那個小混球也橫插一杠，敢跟睿王面對面地撕，也不怕丟了性命。
兩人吵成一團，吵得邱嵐煩不勝煩，擔心傷了倆人的心，還擔心傷了桑原的命。
一籌莫展之中，她被郁悶醒了，睜眼就覺得腦袋疼得厲害，無奈地長長嘆了口氣。
上次沒喝灌漿館的那個月明醉，這次也不該喝那甜酒，真是遭老罪了。
邱嵐掙紮著坐起來，算是醒了盹，腦袋還是發沈，但再躺下去也沒什麽用處，還是得起床。
她披上棉襖出去打水洗漱，就聽見院子裏有人說話。
“嵐姐兒還沒起呢，你別一趟一趟往這跑了不行嗎？”是方絲雨不耐煩的聲音。
“這都什麽時辰了她還不起？是不是哪裏不舒服？我買好了早點，你問問她吃不吃。”是桑原執拗的聲音。
邱嵐：“……”
她滿臉寫著煩躁，走出臥房，看見院子門口對峙的幾個人——兩個女侍衛加上一個方絲雨，桑原一挑三，活像一只攔不住的小狼狗。
“小嵐你醒啦！餓不餓？”看見她出來，桑原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，“昨晚喝了酒，頭疼嗎？”
方絲雨跑過來拉著她的手腕，頗有點告狀的意思：“嵐姐兒你看他，煩死了！”
不知道是不是早做好了思想準備，邱嵐對桑原這麽做倒是並不意外，而且當年他追自己的時候也是這般殷勤。
這人有一個好處，就是從不傲嬌，心裏想法全寫在臉上，要粘人就是真粘人，小狗一樣走哪跟哪。
不得不承認，人都是雙標的，若是喜歡，就不會覺得他煩。
邱嵐現在……至少不討厭。
她裹緊了棉襖，走到桑原跟前，眉頭微蹙：“你怎麽知道我喝了酒？”
“昨晚見睿王把你抱下馬車，不就知道了。”桑原半點沒掩飾，關心道，“你以後別喝酒了，這裏的酒不怎麽好喝，低度的喝完頭疼，高度的喝了危險。”
行吧，這事兒邱嵐本不想讓他知道，免得他吃醋了之後幹些不知死活的事，但現在看來好像一切正常？那就不必擔心了。
邱嵐胃裏“咕嚕”叫了一聲，於是她垂眸覷了他一眼：“不是買了早點嗎？拿過來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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